明夷

“你想干什么！”沈曦看着长离的双眸不由得打了个冷颤，“学宫严令禁止弟子内斗的！”

长离微眯着眼，手中的弓稳稳地握着。

“……”

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，长离转头去看，是少徽担忧的目光。

“很抱歉，遥光她从前是个很善良的孩子。”

太虚石出声道：“正如你们所见，她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受到了他人迫害。所以我希望——你们不要伤害她们。”

“那又怎么样！又不是我们害得她！”沈曦愤愤不平。

“我们只是想出去而已。”京翊收回剑，轻声道。

“小玉！用不着和她们废话！”遥光龇牙咧嘴地冲着沈曦一行人，“她们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！”

太虚石幻化的女童缓缓走出，她的脸上很苍白，仿若浮云，下一秒即将消失。

“我可以封印时间，但逆转阴阳本就是不该存在的。因此这也耗费了我大量的神力，哪怕你们不来，这个秘境过不了多久也就要倒塌了。”

她伸出手拉起跪倒在地上的遥光，慢慢说道：“我可以将你们带出去，但请你们不要伤害她。”

众人面面相觑，一时之间竟无人发声。

“我刚幻化出灵识的时候就是遥光把我捡回了家，她是个孤儿，见到我化身成人之后也没有多慌张，反而和我天天呆在一起，那是我有意识以来，过得最开心的几年。”

“身为神器，漫长的生命也变得无趣……”

太虚石的虚影搂住了几乎全身溃烂的遥光，长长叹了口气：“陈家村的村民对外来者毫无防备之心，这里就像一处干净淳朴的桃花源，如果可以，我愿意在这里，度过凡人短暂而热烈的一生。”

黄粱一梦，倾厦而醒。

你见过厉鬼的眼泪么？

遥光肿胀青白的脸上流下了两行血泪，红与白形成鲜明的对比，是对命运的控诉，还是对自己无能为力改变的悲鸣……

捕鱼采藕不在话下的女孩，最终沉于湖底。

昔年她在水中自由自在穿梭的时候，是否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溺毙在自己最爱的水中。

长离觉得自己的胸口闷闷的，几乎喘不上气。

“我可以送她们去轮回。”

安静的空气中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。

明夷静静地站着，她的脸上毫无表情，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显露着她内心的波动。

“她们的魂魄早就被玉离鸟收集起来了，就算你洗尽了她们身上的戾气，也没有办法送她们去轮回。”太虚石摇摇头。

无魂魄者，不入轮回。

“我可以。”

明夷脸上的神情很坚持，她从身后拿出了那个巨大的罗盘。

这是长离第一次正视明夷的罗盘，那是一块很大的八卦罗盘，中间是一个太极图，旁边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。

明夷轻轻拨动着手中的罗盘，口中念念有词，她的周身突然散发出一股若隐若现的白光。

那白光温和而又宁静，缓缓地散发出去，千丝万缕的线连接起遥光和陈家村的所有村民，而线的源头正是明夷手中罗盘的太极图。

明夷沐浴在宁静的白光中，如同菩萨低眉。

只见原本面孔狰狞的村民们缓缓褪去了身上一道道残忍的烧伤，他们的表情开始变得平和，有的人甚至对着明夷遥遥一拜。

遥光原本肿胀的面容也渐渐瘦了下来，恢复了她本身天真纯稚的样子。

她面色恍惚地伸出手，双手细弱，恰如当年。

长离却发现明夷的状态有些不对，她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，原本传输给罗盘的灵力也有所不继。

没怎么思考，她就牵上了明夷的手，源源不断的灵力从她的手中传出。

“谢谢。”

明夷的声音有些微弱，待到光芒散去后，她直接软在了长离怀里。

“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的，但是我很感谢你。”

太虚石的身影飘忽不定，她的声音也越发虚无。

“苍生辛苦，我只想略尽绵薄之力。”

明夷闭著眼睛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她的嘴唇微微发白，可能是灵力一下子损耗过多的原因，她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的。

遥光不舍地抱住了太虚石的影子，她的眼中氤氲着水珠。

“下辈子，希望你有父母可依，无病无灾，快乐到老。”

小玉回搂了一下遥光，献上她对朋友最真诚的祝愿。

遥光的身影跟随着陈家村的村民们，一起越走越远。

突然她转过身来，做了两个口型。

一个是“再见”，还有一个是“谢谢”。

太虚石中的幻影随着遥光的离开变成了云烟，重新回到了自身。